◎我喝醉了麽？◎

離仙域還有一段距離，姜見青心裏煩悶，又因為不想理應如流，與其和他待在白玉舟內大眼瞪小眼，還不如去船頭吹風。

望著越來越生疏的景色與慢慢結起的霧氣，姜見青心中生出一絲奇怪的感覺，這時候她發現姚莫正坐在船頭喝酒，旁邊還有兩個仙侍，他一邊喝酒一邊好像在想事情，臉色很是凝重。

“被我發現了吧。”姜見青望著來不及藏東西的姚莫，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，“你們居然在喝酒？被裴際知道了，姚上仙你可得被削一層皮。”

裴際性格嚴肅，認為酒色誤事，所以對於裴陽宮的仙官，也做了同樣的要求。非必要，不飲酒。

看到姚莫無奈搖頭，姜見青順勢坐下，也給自己倒一杯。見他一臉沈重的樣子，姜見青問，“姚上仙這是遇到難事了啊？”

對此姚莫並不避諱，“青姑娘，凰谷這次這件事很嚴重。”

“可不嚴重麽。”姜見青表情也很凝重，“凰谷草菅人命，還藏了些不為人知的腌臜東西，若是真相公布於眾，這四大家族最富有的一支，恐怕要易主了。”

“現在的天君治理森嚴，對四大家族早有不瞞，明裏暗裏都在施手打壓，這件事，凰谷顯露的恐怕是冰山一角，深入調查後，扯出的恐怕還有一大片。”姚莫給自己倒一杯酒，又給姜見青倒一杯，“阿青姑娘，請。”

“不管扯出多大，該扯就是得扯。”姜見青喝了幾杯，望了一眼姚莫，道，“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，那群姑娘也不是白死的，凰谷能做出這種事之前，就應該知道有這一天。”

男子擡眸看了她一眼，沒說什麽，捏著酒壺又給她續上，“阿青姑娘，請。”

姜見青端著酒要喝，忽然想起什麽，她停下來，“姚仙官，我想起一件事，裴際說我離開後，凰谷還留了一批人，裴陽宮，易恒宮等都有人在那裏，那現在查到什麽了嗎？”

姚莫搖頭，“凰谷做事向來周全，這麽點時間，應該也查不出什麽，關於進一步的計劃可能還得從長計議。”說完他喝了一口酒，示意姜見青。

姜見青“哦”了一聲，剛要喝，又停了下來看著他。

姚莫問，“怎麽了？”

“姚仙官你現在怎麽喜歡喝這種濃酒了？”姜見青道，“我記得你以前不是最愛杜康麽，你酒癮大人還菜，愛喝又易醉，平日裏也就喜歡那種味道最淡酒勁最小的素酒。”

姚莫失笑，實話道，“這次事情太大，我心中也虛，自然得喝點烈的壯壯膽子。”

想到以前，姜見青嘆了一口氣，“可不是麽。”

姜見青聳聳肩，“抱歉啊。”

“我和易恒仙君反目成仇，沒辦法也只能拿你們裴陽宮當幌子，凰谷可能不會善罷甘休，之後我的安危得看你了。”姜見青抄起酒杯給姚莫滿上，“姚仙官啊，感謝你特意來救我，這杯酒你得幹了。”

姚莫虛虛看了姜見青一眼，將自己的酒飲下，又看著姜見青，做了個請的手勢，“到你了。”

姜見青仰著脖子將杯子裏的酒喝幹凈，還舔了舔牙齒。

半晌，見姜見青眼睛半瞇，神態有些許不清，姚莫伸出三根手指，“三。”

“二。”

“一。”

但這個“一”剛說出口，原本喝酒喝得有些多的姜見青忽然睜開眼，“嗯？一什麽？”

被姜見青這麽盯著，姚莫有些不自在，他摸了摸鼻子，“沒什麽，可能是酒喝得不多，再來一杯。”

於是他眼睜睜看著姜見青又喝下一杯兩杯三杯。但姜見青仍舊挺立在原地，這讓姚莫有些懷疑自己的藥是不是沒下好。

他自己嘗了一點點，整張嘴都麻了。

藥沒問題啊，難道是姜見青察覺了？

“怎麽……了？”姜見青突然喝多了一樣，迷迷糊糊的，“這天怎麽在轉，我咋頭朝著地？”

看來藥沒問題，可能是姜見青小時候吃藥吃多了，對這軟魂蠱不敏感。姚莫望著她走路東倒西歪的樣子，暗暗地握緊了拳。

“我喝多了，頭暈，得回去休息。”姜見青扶著墻走都扭扭斜斜，白玉舟行進得極快，她整個人似乎要被風卷出去。

仙船在堂皇山之上飛速行進，姚莫往兩邊看了一圈，快步走上前去，對著姜見青的後背往前一推。

從這萬裏高空掉落下去，姜見青必死無疑。

結果他沒推到姜見青，自己反倒因為一個踉蹌差一點沖出玉舟。姜見青趕忙扶著他，大著舌頭，“姚莫上仙，以前就跟你說過，人菜就不要作嘛，你看看你，這比我喝得少還歪成這樣，這麽多年一點長進都莫得。”

姚莫摸了摸頭上的汗，訕訕一笑，在姜見青扶住他的手之後反扣住她，在姜見青慌亂不解的目光下，將她翻下白玉舟。

好在有驚無險。

姚莫拂了拂袖子，正準備回到白玉舟內，看到船沿那邊突兀地伸出來一顆頭，臉上還有喝多了留下來的紅暈，看上去醉醺醺的。

他被姜見青嚇得往後一跳，姜見青扒住船，一臉茫然，“咋了，我喝太多了嗎？咋還掉下去了？”

她使勁往上提一提，奈何喝太多，沒力氣，蕩了半天也沒蕩上去。姜見青對姚莫說，“你看著幹嘛呀，你來拉我啊！”

“你放心，我這就來拉你。”

姚莫氣得快甩手了，沒想到這丫頭這麽陰魂不散。他咬了咬牙，右手虛握，一片靈力慢慢攏在他手心。

“姜見青，你又在幹什麽？”

見到應如流，姚莫手上的靈力立刻消散，重新將手攏在袖子中。

看到姜見青那張被酒燒紅的臉，應如流搖搖頭，“學藝不精就算了，酒量也這麽不堪，怎麽，這是喝得不知天地在哪裏了，想下去撈月亮呢？”

姜見青扒得吃力，剛順著船爬上來，一聽這話立刻火冒三丈，一巴掌就要夯在應如流臉上，“要不是你昨天羞辱我，我犯得著借酒消愁？”

這巴掌沒夯到應如流，不小心打在一旁的姚莫臉上，頓時讓姚莫眼冒金光，姜見青東倒西歪，“姚仙官你別拉我，別拉我，我今天就算被他打死我也不忍這個氣！”

“怎麽，你還想打我麽？”

應如流搖著扇子，瞇起眼，兩道流光“咻”一聲沖姜見青面門沖去，快得能聽到流光破開空氣的聲音，姜見青“啊”一聲抱起頭。

姚莫：“……”

被打到的是我，你叫什麽？

因為姜見青和姚莫都是站在船沿這邊，應如流在船艙門口，看到攻擊姜見青就沖到了他身後，應如流那兩招不是虛的，沒碰上姜見青，全都蓋在了他身上。

“應如流，你知道我是誰嗎，你敢打我！”姜見青掌心朝上，一把青色的劍落在她手心，她提劍就斬，因為站不穩，剛開始劈裏啪啦的幾劍都砍在姚莫身上。

“姚上仙，你別擋著我啊，你讓一讓啊。”

我在讓啊，你別再照著我砍啊！

捂著傷口來回讓了兩圈的姚莫再也忍不住了，姜見青就算喝得再多，也不至於眼花成這樣，連看人看不清楚，刀刀戳中的都是他。

而且她這下手一點沒含糊，刀刀致命，若不是他讓得快，恐怕得讓她砍個半身不遂。

他就算是再後知後覺，也不可能相信她是真醉了。

看到姚莫兇相畢露，不打算再掩飾，姜見青也不裝醉了，目光冷靜地盯著他。姚莫問，“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？”

他這一局做得天衣無縫，沒有哪裏有破綻。

“你確實沒有什麽破綻，但就是沒有破綻才有問題。”姜見青道，“綠妖早不出事晚不出事，偏偏在這等關頭在青丘遭遇偷襲下落不明，我卻又偏偏找不到漏洞，你不覺得太巧了嗎？”

因為過於巧合，就算沒有問題也讓她多留了個心眼。

其次，這問題就出自姚莫自己身上，作為跟了裴際十幾年的仙官，他做事也養成了規規矩矩的習慣，遇到事就喜歡喝酒平覆心情，雖然凰谷這件事嚴重，但尚且不牽扯裴陽宮，還不至於讓他喝那麽烈的酒來壯膽。

他喝酒是為了有膽子動手殺她。

姚莫冷笑，“我聽說易恒宮的人說你做事向來馬虎草率，原來你也不好糊弄麽。”

姜見青：“……”

這人被拆穿了還不服氣，還罵人呢？

“不過，就算是你發現了又怎麽樣，你也逃不掉了。”姚莫突然往後退一步，白玉舟便不受控制地停下來，像是撞到了什麽東西，巨大的沖擊讓姜見青一個踉蹌。

“你別跑，你個孫子給我站住！”

姜見青立刻去抓姚莫，但姚莫卻不管不顧地跳下玉舟，應如流攔住姜見青，“別追了，這船被什麽東西纏住了。”

循著應如流所指的方向看過去，在茫茫雲海之上白玉舟之下，有一團灰黑色的東西抓住了玉舟的船體，形狀就像是章魚的觸須，姜見青用劍斬了幾根，斷裂的觸角還是有生命似的，還纏住了姜見青的劍，在劍上來回蹦跶。

“咦~”姜見青嫌惡地將觸角甩開，而更嚴重的事，白玉舟被什麽卡住並向另一個方向行進，兩個巨大的漩渦憑空出現在對面，似乎等著將白玉舟吸進去。

漩渦？

這次的漩渦比上次的還要大，因為天是亮的，姜見青看得很清楚，漩渦中間呈現紫灰色，像葡萄材質，更像什麽妖物的瞳孔，看久了情緒會受很大波動。

她不自覺地興奮起來，握劍的手微微顫抖，體內的靈力又開始慢慢翻騰，像煮開了的開水。

“別看了，會攝人心魂。”

姜見青回過神，這才發現應如流用一條長布蒙住了眼睛，臉上還掛著兩條血痕，可謂是觸目驚心。

姜見青還來不及問什麽，白玉舟就顛簸了幾下，再也不受控制地沖進了漩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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